上了馬車後，李幕遮不禁有些拒謹起來。倒不是他做了什麽虧心事，只是顧劍棠正在閉目養神，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。

顧劍棠與沐晚亭是至交好友，沐堂堂對顧劍棠並不陌生，相反還挺親近。

只有裴紅芍心情相當焦灼，很想開口求顧劍棠幫她，卻又知道她自己根本沒有那個資格。

顧劍棠把李幕遮叫上車之後，並沒有急著跟他說些什麽，而是決定晾他一會兒，有什麽事情進了長寧山莊再說。

好在李幕遮他們本來就沒走多遠，坐著馬車幾分鐘不到就到了山莊門口。

看到顧劍棠的馬車，那些護衛直接打開大門，上前牽著馬匹，穿過院子，直達正莊門前。

顧劍棠：“走，一起去喝杯熱茶。”

李幕遮：“恭敬不如從命，那就先謝謝顧大人了。”

裴紅芍忽然問了一句：“顧捕神，這山莊不會是你的吧？”

沐堂堂隱隱地也有這種感覺，畢竟顧劍棠的馬車直接無礙地進了山莊。那些護衛連一句詢問都沒有，至少說明了他們相當熟顧劍棠。

顧劍棠的回答簡單幹脆：“不是。”

裴紅芍不由得露出了尷尬的笑容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
李幕遮就沒有產生這種誤會，雖然他與顧劍棠並沒有多少交集，之前也只是打過兩次交道，但他卻非常清楚顧劍棠這一類人其實有著相當嚴重的精神潔癖。而且以顧劍棠向來沈重穩健的作風，怎麽可能會讓山莊做出那種花哨而不實惠的事情。

顧劍棠帶著李幕遮他們幾人穿堂過屋，來到了一間小小的茶室。

“隨便坐，不用拘謹。”

李幕遮非常聽話，真的隨手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，身體相當的放松，跟回了自己家一樣。

沐堂堂好笑地踢了李幕遮一下，讓他有個正形。

唯有裴紅芍確實是緊張得不得了，整個人都繃得緊緊地，嘴唇都咬得發白。

顧劍棠沒有理會李幕遮他們，親自去撿了點柴火，先燒了半鍋熱水，然後開始泡茶。

不一會兒，過了兩泡水，顧劍棠給李幕遮他們三人。

顧劍棠：“上次在驛站一別，已有三個月不見，李掌櫃近來過得可還好？”

李幕遮有些受寵若驚了：“顧大人救過我們幾次，實在是大恩難報，直接叫我幕遮就可以了。”

顧劍棠：“你無須客氣，顧某那只是在做事而已。”

沐堂堂：“顧叔叔，你就別板著臉了，你這樣可沒法聊下去了。”

顧劍棠看著沐堂堂道：“你偷偷溜出府去，可知道你爹很著急，差點向順天府報案了。”

沐堂堂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，其實她留了書信給她爹，去順天府報案的說法肯定是添油加醋了。

“說吧，最近又接了什麽案子？”

顧劍棠淡淡地看著李幕遮：“你這客棧老板破獲的大案，都快趕上順天府和我這個刑部總捕了。”

李幕遮：“這話說得有些過了，顧捕神的名號可不是平白叫出來的，您老可是斷案如神，數十年來沒有斷錯過一宗案子，後生晚輩哪敢跟你比。”

顧劍棠：“拍馬屁的功夫到是有長進。”

扭頭看向沐堂堂：“你教的？”

沐堂堂俏臉飛紅，說道：“顧叔叔，你這話怎麽說的。”

顧劍棠：“閑話不提了，你們來長寧山莊，究竟所為何事？”

這麽一問，李幕遮忽然不知道從何說起。

沐堂堂也沒想到顧劍棠叫他們過來，居然是過問他們的事情，還以為是她爹跟顧劍棠打了招呼要帶她回去呢。

裴紅芍聽到這話，立即跪倒在顧劍棠面前。

“民女裴紅芍，有冤情向顧大人匯報，求顧大人救救我祖父，替我父親洗涮冤曲。”

李幕遮瞥了裴紅芍一眼，雖有些不滿她的唐突，但也覺得情有可原，並沒有出言阻止。

沐堂堂本就對裴紅芍多有同情，現在倒也想順水推舟幫她一把。

顧劍棠：“講。”

裴紅芍：“我叫裴紅芍，我祖父曾是太醫院的院判裴煒，我父親是江南名醫裴旭，十年前……”

“可以了。”

顧劍棠打斷了裴紅芍的話：“你想說什麽，我大概已經知道了。”

裴紅芍：“既然顧捕神已經知道，那就請幫幫民女吧。十年前，我祖父無端被人抓走，之後我父親又被冤枉為殺人庸醫，我祖母、我母親都因此傷心欲絕，不久便郁郁辭世……”

說到傷心處，裴紅芍再忍不住，失聲痛哭起來。

顧劍棠徐徐說道：“你們裴家的事情，我早有所耳聞，也曾經私下調查過一段時間，也有了一些初步的調查結果。”

裴紅芍追問道：“那調查結果呢？”

顧劍棠：“這個恕顧某不能告訴你，其中牽涉到一些機密要事，並不能外傳。”

裴紅芍表情瞬間就變了，沐堂堂感覺她有些不對勁，生怕她做出什麽過激的反應，立即上前抱住了她。

李幕遮順勢說道：“顧大人，我們並不是要去探尋什麽機密，只是想幫她找到她失蹤多年的祖父而已，這只是想全了人倫之道而已。”

顧劍棠：“你這套說辭倒是不錯，可惜對顧某無效。”

沐堂堂：“顧叔叔，總有些不涉及機密的部分吧，至少給點線索，讓我們好有個方向去找到裴姑娘祖父的下落。”

裴紅芍紅著眼睛：“顧捕神，我只是想要一個真相，這並不過分吧。”

顧劍棠意味深長地說道：“真相往往並不是你想要的結果。”

“我們家因此落到如此境地，我祖父更是十年間生死不知……”裴紅芍激動地說道：“這已經成了我的心結，十年了除了知道真相之外無藥可解。顧大人，您可是民間萬人敬仰，為民伸冤的捕神啊，難道真的要在知道事情原委之後仍舊置若罔聞嗎？”

顧劍棠：“抱歉，顧某幫不了你。”

“我看你就是怕了寧王，怕丟了你的官位！”

裴紅芍瞬間就爆發了，掙開沐堂堂的手臂，沖顧劍棠撲了過去：“那你還算什麽捕神，你算什麽青天，你算什麽……你跟那些昏官狗官有什麽區別！”

沐堂堂神情不由得一變。

顧劍棠伸出手掌，往虛空輕輕一按，頓時把裴紅芍按回了原來的位置。

李幕遮看了裴紅芍一眼，淡淡地說道：“顧大人雖然號稱捕神，但他畢竟不是神，而是人。你為你自己家的冤曲憤不顧身，這個大家都理解。我們也很同情，所以才會選擇幫你。如果你因此認為別人幫你是應該的，那就大錯特錯了。”

“顧某從未自詡過什麽青天，什麽捕神。”

顧劍棠並沒有多少表情：“顧某只是一介捕頭，為大明效命，為國法效死，僅此而已。”

裴紅芍還處於崩潰的情緒之中，也不道有沒有把別人的話聽進去。

顧劍棠：“如果你不畏真相之殘酷，執意要弄清楚你家為何會遭此災劫，顧某倒可以幫你一個小忙。”

裴紅芍：“真的？你不騙我？”

李幕遮：“你聽說過顧捕神有過虛言傳聞？”

顧劍棠：“昔年我調查你祖父與你父親之事的案卷，應該還在順天府，你們可以去問問。”

李幕遮卻有些奇怪：“怎麽會在順天府，不是應該在大理寺或者刑部嗎？”

顧劍棠：“大理寺或者刑部只積壓久縣未決的命案，裴煒只是失蹤多年，裴旭是自殺，所以案卷封存在順天府。”

裴紅芍：“順天府？我一介民女，又怎麽進得去。”

顧劍棠隨手取了一個小封名剌，遞給了李幕遮：“你們憑此物去順天府，應該會得到一些便利。”

李幕遮接過一看，居然是順天府尹的名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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